白蘋湘渚曲,绿筱剡溪口。各在天一涯,信美非吾有。
何如此庭内,水竹交左右。霜竹百千竿,烟波六七亩。
泓澄动阶砌,澹泞映户牖。蛇皮细有纹,镜面清无垢。
主人过桥来,双童扶一叟。恐污清泠波,尘缨先抖擞。
波上一叶舟,舟中一尊酒。酒开舟不系,去去随所偶。
或绕蒲浦前,或泊桃岛后。未拨落杯花,低冲拂面柳。
半酣迷所在,倚榜兀回首。不知此何处,复是人寰否。
谁知始疏凿,几主相传受。杨家去云远,田氏将非久。
天与爱水人,终焉落吾手。
1. 白蘋(píng)湘渚(zhǔ)曲,绿筱(xiǎo)剡(shàn)溪口
白蘋:水生植物,开白花。湘渚:湘江中的小洲。绿筱:细竹。剡溪:在今浙江嵊州,以清流修竹闻名。
——首句以天下名景起笔,暗含“虽美非我所有”之叹。
2. 尘缨先抖擞
化用《楚辞·渔父》“沧浪之水清兮,可以濯吾缨”。古人以“濯缨”象征高洁,此处写诗人过桥前拂去衣尘,恐污清波,见其爱水之深。
3. 蛇皮细有纹,镜面清无垢
蛇皮:形容竹皮斑纹如蛇鳞。镜面:喻池水澄澈如镜,映照屋宇。
4. 杨家去云远,田氏将非久
指园林前主人姓氏。白居易《池上篇》自注:“(履道里)有水竹三五亩……初居者为杨氏,后归田氏。”暗含世事变迁之慨。
5. 倚榜(bǎng)兀回首
榜:船桨。兀:茫然自失貌。写半醉迷离中回首凝望,恍若出离尘世。
(以上内容由AI生成)
湘江曲岸生着素白的蘋花,剡溪渡口垂着翠绿的细竹。
各自在天边一方,纵然秀美,终究不属我所有。
何如我这庭院中,碧水修竹左右相守?
霜染的竹林千百竿,烟波浩渺六七亩。
池水荡漾阶前石,倒影空明映窗牖。
竹皮如蛇纹细腻,镜面清波无尘垢。
主人过桥而来,双童搀扶老叟。
恐污清泠泠的水波,先抖落衣上尘土。
波上轻荡一叶舟,舟中独酌一樽酒。
酒开舟自任漂流,随遇而安无所求。
或绕香蒲水岸边,或泊桃花小岛后。
不拨落杯中花影,任舟轻触拂面柳。
酒至半酣忘身处,倚桨茫然频回首。
不知此地是何方?莫非已非人世有?
谁知初凿此园时,几代主人相承受?
杨家远去如云散,田氏不久亦离走。
天赐爱水痴心人,终将此园落吾手!
(以上内容由AI生成)
一、结构匠心:由远及近,由实入幻
起笔遥想:以“白蘋湘渚”“绿筱剡溪”天下名景开篇,却以“信美非吾有”陡转,衬出自家园林之珍贵。
中景细描:聚焦“霜竹百千竿,烟波六七亩”的微观世界,竹纹如蛇、水清若镜,工笔绘出园林精魂。
舟中幻境:泛舟饮酒至“半酣迷所在”,现实与梦境交融,“复是人寰否”的诘问,将物质园林升华为精神桃源。
二、诗眼:水竹人格化的生命哲学
水:清波涤尘(“恐污清泠波,尘缨先抖擞”),是白居易“中隐”思想的镜像——不避尘世,却守心澄明。
竹:“蛇皮细有纹”写其形,“百千竿”状其势,实为诗人风骨投射。竹在唐文化中象征君子,此处暗含“吾心即竹”的物我合一。
天赐逻辑:“天与爱水人,终焉落吾手”非占有的狂傲,而是知音相契的必然——此园非属杨田,终归“爱水人”,揭示自然与心灵的深层共鸣。
三、历史坐标:中唐士大夫的精神突围
此诗作于白居易68岁洛阳履道里别业。安史之乱后,士人从“兼济天下”转向“独善其身”:
园林即道场:园中六七亩烟波,是白居易对抗乱世的精神结界。其《池上篇》明言:“灵鹤怪石,紫菱白莲,皆吾所好,尽在吾前。”
醉舟的禅意:“去去随所偶”暗合禅宗“随缘任运”,酒开舟不系,恰似苏轼“纵一苇之所如,凌万顷之茫然”的东方自由。
超越所有权:对“杨家”“田氏”的淡写,消解了物质占有执念,呼应其“世间尽不关吾事,天下无亲于我身”(《自咏》)的终极清醒。
四、诗史回响
写景技法:以“镜面清无垢”喻水,比王维“涟漪不动晚山横”更重质性,启南宋杨万里“泉眼无声惜细流”的理趣。
园林文学奠基:此诗与《池上篇》共构中国文人园林美学范式,后世计成《园冶》“虽由人作,宛自天开”正承此脉。
跨文化共鸣:日本俳圣松尾芭蕉读此诗后,在《奥之细道》中写下“古池蛙跃水声幽”,东方“寂”美学自此同源而生。
永恒启示:当白居易在舟中迷问“复是人寰否”,他叩击的是人类共有的精神困境——我们能否在尘世筑起一方心远地偏的桃源?千年之后,履道里遗址湮灭,诗中清波却仍在每个渴望安宁的灵魂里荡漾:真正的家园,从不在土地契约上,而在我们与一片竹、一池水相视而笑的刹那。
(以上内容由AI生成)